隔天刚下课走出教室，就看到李警官高大壮硕的身影站在远处。
成熟的男人脸庞带着凶狠的目光看着大学生们说笑走过，两条粗壮手臂交叉搭在胸口，就像是要拦截仇家的杀手。
“你干嘛啦！”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去，拽起李警官的手臂….很粗，很烫的男人手臂….把李警官拖到旁边，不满的抱怨！“….你怎么跑来了？你是要闹到我同学都知道是不是？”
“喔？我，我没那个意思….”李警官老练凶狠的脸，突然变得傻愣，“….我，我已经换便服了，你，你同学，应该看不出我是警察….”
确实，李警官换了件深蓝色的polo衫，搭配着深蓝色的牛仔裤，踩着白球鞋。
只不过，虽然穿着像是个送货工人，但神情就是个警察。
他翻了个白眼。
“对，对不起！”李警官像做错事一样，竟然向他道歉了。
“你到底找我干嘛？”他勉强按捺脾气，“….该问的不是都问完了吗？”
“你不是说….要带我了解？….”李警官又露出茫然的神情，“….所以，我来找你….”
听到李警官这么说，他也茫然了。
没错，他是愿意带李警官“了解”。
因为他希望传递给李警官一些“正确观念”。
但，到底什么是“正确观念”？他也不太清楚….
无论如何，他满喜欢李警官的….但，这不成为理由….
又或者？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现在的他坐在麦当劳的座位，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人，李警官满头大汗端了盘子走来，把汉堡薯条和可乐放到桌上。
“吃吧！大麦克！你的！”李警官把汉堡推到他面前，就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汗，然后拿了块炸鸡啃了一口，满嘴油腻的嚼着说，“….你们年轻人就喜欢吃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怎么了？”他板着脸，不给李警官一丝好脸色的打开了装汉堡的纸盒，拿起汉堡咬了一口。
“没营养！而且吃不饱！”李警官嘴里还没嚼完，张嘴又啃了口炸鸡，一副好哥们的样子问他，“怎么样，最近功课忙不忙？”
他翻了个白眼，“我昨天半夜才在公园被你抓了，你说我忙不忙？”
李警官傻呵呵的笑了。
“你都是去….公园….认识….朋友？”李警官啃着炸鸡，带着讨好的态度陪笑问。
他点了头。
“你….不打算交女朋友？”
他摇了头。
“你妈….不知道你？”
他又摇了头。
李警官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热的，硬朗的脸胀得通红，没有再问了。
他跟李警官沉默的对坐，一个吃汉堡，一个吃炸鸡。
吃完了之后，两个人都拿起薯条一根根放进嘴里，偶尔用吸管喝着可乐。
彼此之间没有对话，像是….各有心事？各怀鬼胎？
李警官想“了解”，但到底要了解什么？
为了避免再有居民投诉？希望….斩草除根？
但，可能吗？
如果不可能，该怎么办呢？
他也没有答案。
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无意中成为警察的….线民？
“了解”之后，这个警察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突然背脊发凉，瞬间起了警觉。
李警官没有感觉到他的异状，饶富兴味东张西望看着周围的人，同时朝嘴里塞进薯条…
傻….傻傻的….直男….
真傻….
但，是真傻？还是装傻？
“你想了解的话，一定要实地体验！”他语重心长对李警官说，“….没体验过就不算真了解！”
“喔？我不是！”李警官嚼着薯条，毫不思索的脱口而出。
“不是什么？”
“不是同性恋！”
“你不是想了解同性恋？”
“可是我不是同性恋！”
“你说你想了解同性恋？”
“我想了解，可是我不是同性恋！”
“但你既然想了解同性恋，就必须要进入同性恋的生活才能了解….”
“怎…怎么进入？”李警官又露出茫然的表情了，嚼着薯条的嘴也不动了。
李警官油腻的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胡渣了。
“我可以带你去….”
“去哪里？”
“去同性恋去的地方….”
“公园？”
“也可以！”
“还有别的地方？”
“有啊！”
“哪里？”
“嗯….像是….三温暖….”
“三，三温暖？”
“你不知道吗？”
“有，有听说….”
“那你还装傻？”
李警官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跟你说，去到三温暖，你不可以表明身分，要入境随俗，不然我就不带你去了….”
李警官的表情变得严肃，挺直了腰杆坐着，像是出勤前在听取任务简报。
“如果有人摸你…你不可以生气！”他谆谆教诲的强调，“….被摸哪里都不可以生气！”
“喔…”李警官硬朗的脸有那么一瞬间闪现慌乱，但还是极力维持处变不惊。
“你是1还是0？”他直接了当问了！
李警官又茫然了，“….什，什么意思？”
“1是插人的，0是被插的….”他耐着性子解释，“….去同性恋三温暖，就要知道是1还是0？”
“1！”李警官毫不犹豫而且堂堂正正的回答，“我是1！”
换做是他有点慌乱了….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答案，但从李警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还是让他….
不禁….有点勃起….
李警官没有察觉他的异状，很认真严肃的问，“你呢？你是1还是0？”
“啊？我？….”他脸红了。
“你也是1？”李警官像在认真探讨任务执行的细节。
“不….不是….”他红着脸，低头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可乐。
“你是0？”李警官还是那副认真探讨的模样。
“我….你别管那么多！”他对李警官摆了脸色。
李警官又愣住了。
“喔，那个…..”他觉得自己欠一个解释，慌乱找了借口，“….你不要乱问别人隐私！”
“你刚不是问我了？”李警官又茫然了。
他一时语塞，慌乱的说，“….哎呀！我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就不一样嘛！”
“不能问是1还是0？”
“要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做之前要问….”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教导李警官“正确观念”，只好补充说明，“….1碰到1，或是0碰到0，就是撞号，就没办法做，所以要先问….”
“你撞号过？”
他愣住了。
“我是1，就要找0？”李警官茫然的抱持着追求科学真相的态度，认真询问。
他又红了脸，低头喝了口可乐。
“我怎么知道别人是1还是0？”
他呆呆看着李警官。
“做了才问，如果撞号怎么办？”
呃？
“撞号的话….就….不做了？”
不，不然呢？
“撞号就不做，那如果对号要做吗？”
这个….？
“到底是怎么样？”李警官不耐烦了，“….你讲的不清不楚，要我怎么做？”
“问那么多干嘛！去了就知道了啦！”他红着脸耍赖，拎起包包起身就走。
之所以第一站就带李警官去三温暖这么赤裸裸的地方，主要是这几年警察经常骚扰同性恋三温暖，好像把这里当做治安热点，常常无预警的大规模临检。
每到这种时候，所有的客人都被赶到大厅排队，警察就像抓逃犯一样的逐一清查证件，搞到每个人都斯文扫地，无比尴尬，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他想让李警官知道虽然三温暖肉欲横流，但并没有妨碍到谁，大家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不值得这么如临大敌。
当然，也有一份私心就是….他想看李警官的….裸体….
屌….
去三温暖的话，也许可以看到吧？….
三温暖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称呼，Spa，浴池，桑拿，温泉，但本质都是一样的，男人到这里脱光衣服，直接见识到彼此的身体，连话都不必说就能做爱。
就连格局都类似，进去先是脱衣区，害羞的话可以围一条浴巾，全裸也无所谓。
接下来是冲洗区，旁边有蒸气室和烤箱，雾濛濛的或者很暗，流满身的汗，很多人在这里就搞起来。
进到里头有休息区，备妥躺椅，放映影片，到了深夜会关灯，有人在躺椅睡觉过夜，有人会爬上躺椅，肉跟肉迭在一起，旁边可能也围了一群人观赏活春宫。
进到更里面是一间间的小房间，有些房间虽然门没关，但已经躺了人，在等人，不见得在特别等谁，就是躺在那里等。
另外则有人一间间的走进去里面看，如果觉得躺在里面的人还不错，就会把门关上，两个人在里面搞起来，而如果不喜欢，就转头走去下一个房间。
每当周末假日，走道常常站满了人，这些人就靠在走道的墙边站着，看着从面前来来去去的人。
走在三温暖狭窄的过道，就像是颁奖典礼在走红地毯，两旁的人都会用奇特的眼神在看。
当然也有不看的，那就表示不是他的菜，连正眼都不看一眼。
有些人由于长相年纪或身材，走“红毯”的时候饱受冷落，就可能进到最里面的暗房。
里面是真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但挤满了人。
在暗房里什么都做，直接的做，但因为太暗，所以看不到，只能摸和听。
有可能伸来很多只手在身上摸，摸头，摸胸，摸屁股，摸屌。
真的太暗了，不可能知道是谁摸的。
即便当场搞了，也很难知道是跟谁搞。
有些人之所以去，是当消遣，找熟朋友聊天。
有些人之所以去，是为了发泄，连搞好几次轮战好几个，非得值回票价。
有些人之所以去，是因为看上就做，做完就走，无牵无挂。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之所以去，是为了….
找一份爱….
他偶尔也会抱持找一份爱的憧憬而去….
虽然说，在这种地方找爱，实在是奇怪，但能“遇到人”的地方真的不多。
这是智能手机之前的时代，也是没有交友app的时代，这里是少数聚集“自己人”的场所。
他带着王警官走进台北车站附近一座老旧的大楼，搭上电梯。
这间“大番三温暖”是圈内知名的老字号同性恋三温暖，因为是老字号，所以旧了，但地点真的太方便，所以人气一直维持不坠。
出了电梯，仿佛时光倒流二十年，陈旧的木质柜台旁边，悬挂着木头珠子串起的帘子，木板隔起的那头就是更衣室，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大叔在里头换衣服聊天。
虽然一切都流露陈旧的氛围，但从柜台里探出头的却是个年轻男生，脸很白，长相很清秀，只是很冷漠，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板着晚娘面孔给了他票券和更衣室的钥匙。
这时候，那个柜台的男生，看到站在他背后的李警官了。
那个男生的眼神….
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圈内人”传达感情，主要就是通过眼神，让他练就看懂眼神的本领….
意味深长，是看对眼….
视而不见，是没兴趣….
那个男生，是眼睛一亮像发现新大陆！
李警官无疑是个成熟阳刚的男人。
但是，对于三温暖这种地方的人来说，更重要的是….新面孔….
圈子里的人来来去去，每个人都渴望新面孔。
老面孔就算再帅，在混成老面孔之后，行情也往往随之暴跌，因为喜新厌旧是人性。
李警官是当之无愧的新面孔，不但帅，还高，更是….1号….
外表看起来就是1号！
怪不得柜台那个男生一直盯着李警官看！
他油然而生一股冲动….他必须“保护”李警官！
不能让这些人染指李警官！
李警官….就不是！
他恶狠狠的瞪了柜台那个男生一眼，连推带拉的把李警官庞大粗壮的身体推进更衣室。
木珠帘子啪啦的一声掀起！
他们走进更衣室的瞬间，几十双眼睛就朝他们扫射过来！
这些目光立刻就聚集到李警官身上！
看都没看他一眼！
更衣室里或坐或站的人们，老大叔，中年大叔，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三两成群的姐妹….不约而同停下手边的动作，停下了正在说话的嘴，全都目不转睛看着李警官。
李警官没有察觉到聚集在身上的热切目光，凑过脑袋过来看他手里的牌子，“你78号？我80号！”
李警官抬头挺胸，大步走向更衣室的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