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船长(简体中文)

狂风在黑暗的大海掀起巨浪,窄小的铁皮渔船甲板已经淹水,庄明翰穿着汗衫都湿透了,高大健壮的身体溅满雨水和海水,强壮的臂膀抓着铁盆不断往外倒水,但淹进船舱的水却还是持续涨高。

”赶紧!”低沉沙哑的男人呼喝夹杂在浪涛声从船首传来,充满了威严的力量,庄明翰咬紧牙根往船外泼水,抬起头看到赵船长就站在船首驾驶舱稳定的把持船舵,赵船长蓄着灰白小平头的背影打着赤膊穿着黑短裤,看起来黑瘦结实,在风雨中仍显得坚毅不移。

这是庄明翰上船的第二个月,高中没毕业就辍学的他,曾因为打架闹事几度进出少年观护所,后来跟着隔壁邻居一起加入云林在地的海线帮派混了几年,因为逞凶斗狠不落人后在云林一带闯出名号,甚至还当起大哥聚众招收小弟开了间地下赌场。

二十多岁的庄明翰身材高大,五官十分粗犷,浓眉方脸和一只大鼻子,身边的女友一个换过一个,还把其中一个搞大了肚子,就在这个时候,老爸报警查抄了庄明翰的赌场,把他给逮了回家,直接搭船送到澎湖,来到从澎湖本岛还要搭船三小时才能抵达的荒凉离岛”七安”,交托给了老爸的旧识赵船长。

“伊哪不听话喔,就揍到死!”爸爸恶狠狠瞪了庄明翰一眼,对赵船长说,”这个后生,就当我没生过啦!”

庄明翰不以为然的坐在客厅藤椅上,挑衅似的抬起下巴看着赵船长,正好和转过头来的赵船长对上眼神。

赵船长穿着白汗衫和黑短裤,一只脚抬起来踩在藤椅上剥着瓜子,满头灰白的短发剃成平头,脸上皮肤黝黑而且非常粗糙,看上去就是饱经风霜的模样,就连眉毛都有点泛灰,瘦到微凹的两颊冒出灰白的胡渣,密密麻麻的胡渣从腮帮子延伸到下巴,高挺微微带着鹰勾的鼻梁底下也冒满胡渣的白点,薄嘴唇嚼着瓜子,眼神冷淡的看着庄明翰,张开嘴往嘴里送进一个瓜子仁。

“拜托啦!这个后生我真正没办法啦!”老爸还在苦求赵船长收留庄明翰,”我知你对付这款歹仔真有办法,给我阿翰留在你这,我真放心啦!”

“你在这要听话,知没?”老爸突然转过头对庄明翰斥骂,”这是没地跑喔!四围都是海喔!到时你死在这,我是不管你喔!”

“讲这啥话呢?”赵船长慵懒的抬起手打断老爸的话,”在我这,保伊没死啦!”

“不过……”赵船长剥了个瓜子往嘴里送,斜眼看了庄明翰一眼,”死是不会死……别的……我就不知啊…..”

庄明翰桀傲不驯的瞪了赵船长一眼,健壮的胸口剧烈起伏,心里咒骂了一句”干你娘!”

庄明翰当然是不愿意留在七安岛的,可是他的地下赌场因为诈赌又踩到别人地盘,惹恼了地方帮派扬言要追杀,再加上那个大肚子的女生纠缠不清,正好趁这个机会暂避风头,才会答应老爸来到这个地方。

七安岛孤悬在澎湖外海,每天只有一班运输船通往澎湖马公,岛上唯一的环岛公路骑上摩托车两个钟头就能够绕一圈,岛上百余人口大多都从事渔捞,就连赵船长也不例外,五十出头的赵船长两个女儿都远嫁,老婆癌症过世后,自己独居在七安靠捕鱼维生,看在庄明翰的父亲爱子心切,又是当兵旧识的份上,勉为其难答应下来,庄明翰的父亲这才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赵船长独居在海边破旧的三合院里,把靠近厨房的储藏室让给庄明翰,初来乍到的庄明翰每天没什么事,只是帮忙理鱼网,其实只需要花费两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其他时候庄明翰就只能坐在门口的藤椅无聊的看海。

空旷的马路那头是杂乱的草地,再往前是浅黄色的沙滩,前面就是碧绿的大海,无边无际的海,这是七安岛的夏天,阳光像是不要钱一样无尽的撒落,把柏油路晒得发烫。

大多数时候的海是平静无波,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就像一锅热汤,偶尔有辆破旧的卡车疾驶而过,扬起路上的沙尘,随即又恢复安静,只听闻远处隐隐的涛声。

庄明翰穿着白色背心内衣和蓝色篮球裤坐在藤椅上,抬起健壮的手臂看着自己的肌肉,才没来几天就已经晒黑,皮肤先是发红,继而脱皮,然后变成褐色,这个过程重复几次,就晒成典型的七安岛人那样黑炭般的黑,黑到连手臂原本的刺青都看不清楚,庄明翰百无聊赖的把手臂转过来检查刺青,翻过来又翻过去。

如果从早到晚坐在三合院前的藤椅上,可以整天见不到一个人,才来几天就已经闷到快要发疯,庄明翰从藤椅起身,跨上摩托车,打算去买几瓶啤酒。

两层楼高的透天厝杂货店就在码头仓库之间,店门口围着一群中年男人坐在板凳上正在打牌,听到摩托车的声音纷纷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庄明翰。

中年男人们胖的瘦的都有,有的打赤膊,有的穿着白色汗衫,有的嘴里叼着烟,有的嚼槟榔,清一色剃着短平头,全都晒得像黑炭般的黑。

这几天风向不好,渔船都不出海,闲着没事的渔夫只能聚在杂货店,打牌的和围观的共五六个人转头朝着庄明翰的方向,动也不动的看着庄明翰。

这些中年男人们投射过来的视线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并不是热情亲切,也不是冷淡警戒,而是像猎犬看到兔子,也像渔夫在码头开箱验货,五六道目光聚焦在庄明翰身上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庄明翰被看得不自在,停好摩托车,装做不在乎的迈开大步走向杂货店,老板这时从里面迎了出来,远远的喊着,”来啊喔?”

吴老板穿着白色背心汗衫和米色黑格子短裤,脚上踩着蓝色拖鞋,蓄着岛上典型的小平头,圆头方耳,唇上还留着一撮黑胡须,看起来十分憨厚,吴老板身材虽然不高,但体型粗壮,身上的白色背心汗衫撑出微凸的肚子,笑着对庄明翰说,“你就是那个少年仔喔?”

“听讲有一个少年仔来这住,就是你吧?”杂货店吴老板咧开嘴笑着对走到门口的庄明翰说,”你是住在赵船长家吧?”

“是赵船长?””这样啊!”坐在门口打牌的几个中年男人终于移开视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还有几个男人转个头来意味深长的斜眼看着庄明翰。

庄明翰恶狠狠的瞪了那几个中年男人一眼,没好气的对吴老板说,”一包槟榔!”

“好!好!”吴老板笑着转身进了店里,走到柜台后面翻找,转过身来把槟榔放在柜台上,视线却往下移动到庄明翰穿着白色背心内衣的胸口说,”看你体格足好,有在练喔?”

“娶老婆了没?”吴老板看完了庄明翰的胸,视线又往下移动到庄明翰的裤裆,笑着说,”有生仔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