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們是革命的政工(下)

台北近郊陽明山隱密的山谷,軍事情報局特訓班三層樓的教學大樓木頭窗戶塗著綠色的油漆,素樸的白色牆壁懸掛”親愛精誠”四個紅色大字,樓梯口旁的牆上掛著一具紅色的公用電話,楊國強少校穿著海軍陸戰隊筆挺的淺卡其色襯衫和墨綠色軍褲,手握話筒講話,同時往電話裡投進一枚硬幣,“……爸爸在台北受訓,在家要乖乖聽媽媽的話,…..”

”….等爸爸放假回家,就帶禮物給你…..把電話拿給媽媽聽….”

楊國強少校黝黑陽剛的臉仍慣性流露殺氣,卻因為和兒子講話而透露出些許慈祥的父愛,這時教學大樓課鐘響起,陽明山訓練班的學員三三兩兩走進教室,楊國強少校抬起頭,看到李復興少校緊蹙濃眉從走廊那頭走來。

”….宛芬,受訓期間不方便打電話,家裡有什麼事就寫信,我上課了…..”楊國強少校掛了電話,看到李復興少校結實的體格穿著淺綠色襯衫和墨綠色軍褲,面容嚴肅、眼神直視前方,看都不看楊國強少校一眼的走過面前。

楊國強少校從紅色電話上頭拿起課本,快步跟在李復興少校後頭走進教室,剛在門邊的木椅坐下,看到坐在旁邊的李復興少校已拿出課本,皺著眉頭看書。

楊國強少校猶豫了一下,還是關心的對李復興少校說,”….你怎麼不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不想老婆和孩子嗎?”

李復興少校神情嚴肅盯著書,挺直腰桿把課本翻過一頁,嚴肅的國字形方臉,皺著眉,頭也不抬的說,”身為革命軍人,生命已經獻給國家,個人私事何足掛齒!”

楊國強少校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接話,這時教官已經走進教室,全部學員倏地起身喊!”教官好!”

“易容術”課程的中年女教官蓄著齊耳短直髮,身著淺綠色襯衫和及膝窄裙,面容嚴肅的抬起手臂朝學員們行標準的軍人舉手禮,手才放下,四十名學員就動作一致的悄然無聲坐下,挺直腰桿,手掌置於膝蓋,看著教室前方的女教官。

“我們基於任務需要,必須時常變換身分…..”女教官環顧課堂,冷靜的說,”….電影裡常見到情報人員戴墨鏡穿風衣,這是錯誤的形象,反而會引起注意,優秀的情報人員,看起來要像再普通不過的一般人!明白嗎?”

“明白!”四十位學員齊聲高喊!

“精神答數!”山巒疊嶂的陽明山操場烏雲密佈,暴雨打在學員們臉上,受訓的男女軍官們穿著體育服,排列整齊的隊形,齊聲跑步高呼,”雄壯!威武!”

男軍官們穿的白色短袖內衣濕貼雄健的肉體透出黝黑的膚色,狂風暴雨濺濕楊國強少校的短髮,跟隨隊伍齊聲高喊,”嚴肅!剛直!”

“安靜!堅強!”雨水淋濕女軍官們軍綠色短袖上衣,在後背浮凸出奶罩扣帶的形狀,徐木蘭上尉眼神堅定的直視前方,短直髮甩出水珠,女性嗓音隨著男聲齊呼,”確實!速捷!”

“沉著!忍耐!”白色的雨和山巒的濃霧融為一體,大雨磅礡的操場,李復興少校黝黑國字臉滿是雨珠,濕透的白內衣貼黏隆起的胸肌在兩側透出圓形乳暈的痕跡,黑短褲伸出深褐肌肉的腿,黑布鞋踏出四射的水花!

“看!陽明山前革命的幹部,氣壯河山。聽!復興基地反攻的怒吼,聲破長空。”

激昂軍歌響徹陽明山訓練班,激射的雨水把泥地打成泥漿,低矮鐵絲網底下,男女軍官們混身泥巴的匍伏前進,楊國強少校剛毅濃眉濺滿爛泥,爬在雨打的泥地,一馬當先鑽出鐵網,卻看到李復興少校早他一步起身!

“我們是革命的政工,我們是反攻的先鋒,三民主義的真理,指引著我們向前衝!”

楊國強少校眼神堅定抬頭望向天空,手臂肌肉發達攀住麻繩往上爬,滿地泥濘聳立十幾根鐵柱,從柱頂垂下粗麻繩,男女軍官們爭相攀繩爬向柱頂!

”團結三軍,動員民眾,戰鬥的任務莫放鬆。效忠偉大領袖,解救同胞的苦痛,學習的目標要集中!”

楊國強少校白色內衣包裹精悍的身體擦滿泥巴,黑毛從小腿往上蔓延進大腿根部伸進黑色短褲,從敞開的褲腳看到,在褲襠深處黝黑中隱約一團白色膨鬆的棉包,粗壯的雙腿奮力上蹬,手指觸碰到柱頂,隨即順著繩索滑落地面。

李復興少校緊接著也在隔壁柱子滑落地面,見到楊國強少校竟以些微差距領先,神情微變,立刻又恢復冷若寒冰。

“立萬載千秋的大志,抱青天白日的心胸。刻苦!冒險!忍辱!負重!”

化學課程的男教官打開手心展示一粒黑色膠囊,“若不幸被敵方破獲,應自服就義!明白嗎?”

“明白!”學員們齊聲高喊!楊國強少校看著藥丸,腦海中卻浮現兩歲兒子的可愛模樣和妻子宛芬的臉。

“棉籤混入調製的液體,成為隱形墨水…..”

秘密通訊課程的年輕女教官面無表情,將信紙浸入燒杯,顯出了一串字跡。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電碼室裡,四十名男女軍官伏首電報機敲打摩斯電碼,女教官穿著淺綠色襯衫和墨綠色過膝長窄裙,面若寒冰的來回巡視,楊國強少校緊蹙濃眉,高大的身體侷促的縮在打字機前,略帶笨拙的敲打鍵盤,眼角餘光撇見隔壁的李復興少校也和他一樣生澀的用單指打字,倒是坐在前方的徐木蘭上尉,齊耳短髮底下的臉龐雪白冷靜,面無表情,十隻纖秀的手指在鍵盤飛舞。

“絕對服從領袖,明白嗎?”

“明白!”學員們齊聲高呼!

“我們是革命的政工,我們是反攻的先鋒,三民主義的真理,指引著我們向前衝!向前衝!向前衝!向前衝!”

課間休息時間,楊國強少校走過教學樓的二樓走廊,見到一名女軍官,嬌小的女性身材穿天藍色軍襯衫和深藍色窄裙,站在欄杆邊,清秀臉龐出神的遠眺雨霧濛朧的山巒。

楊國強少校停下腳步,站在女軍官身旁,以雄性沉渾的嗓音,和靄的說,“妳是叫徐木蘭吧?”

徐木蘭上尉轉過頭,齊耳短髮底下清秀的臉龐面無表情看著楊國強少校,視線穿透楊國強少校的臉,落在遠處的後方,挺直腰桿、兩腿併攏、抬起手臂、朝楊國強少校行標準的軍人舉手禮,不帶感情的女性嗓音,冰冷的高喊,“學長好!”

楊國強少校陽剛黝黑的臉微露尷尬,抬起手臂舉手回禮,試圖讓氣氛輕鬆一點的笑著說,“訓練班裡大家都是同學,不必客氣!”

楊國強少校放下手臂,見到徐木蘭上尉仍面無表情直挺挺站著,關心的詢問,“政戰女軍官能有這麼優秀的成績不容易,但是敵後工作很危險,妳家人不擔心嗎?”

“革命不分男女老少,追隨領袖早日反攻,木蘭死而無憾!”徐木蘭上尉的臉龐清秀白皙,卻毫無血色,流露冰冷的寒氣,面無表情的抬起手臂,朝楊國強少校行標準的軍人舉手禮,便轉身走向走廊的那頭,獨留楊國強少校一個人錯愕的站在圍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