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藍天,陽光撒落一整排斜屋頂的紅磚校舍,操場前方的講台豎立高大的旗竿,白底紅日圖案的日本國旗迎風飄揚,木製窗框裡傳來低沉的男人呼暍“踢!”,接著是孩童稚嫩嗓音齊喊“哈!”
“踢!”
“哈!”
年約三十左右身材粗壯高大的男人,膚色黝黑剃著短平頭,穿著白色柔道服,雙臂手毛濃密交叉搭在肌肉發達的胸口,站在同樣穿白色柔道服的一群小朋友之間,男人短平頭汗濕成條狀毛髮,閃出汗珠在青白的頭皮,眉毛兩道黑濃醒目豎在方形國字臉,薄嘴唇張開發出低沉渾厚嗓音”踢!”
“哈!”幾十名穿柔道服的小朋友們眾口一致高呼,整齊劃一抬起左腿往前踢!教室裡突然響起清亮女聲高喊“吳老師!”
體育老師吳教練站在小朋友當中愣了一下,轉頭過去,看到年約二十出頭長相清純的女孩,齊肩頭髮在額頭蓄著一排薄瀏海,身穿短袖白蕾絲高領的米黃色碎花過膝洋裝裙,站在柔術道館門邊。
吳教練方闊的國字臉突然紅了,害羞起來,不自在的朝女子傻笑打招呼”陳老師…..”
陳老師狀甚興奮卻帶著一絲羞怯站在道館門邊,一手揪著裙擺,一手舉高朝吳教練揮了揮手。
吳教練滿臉脹紅轉頭,朝向小朋友下令”自己練習!好好練,知無?”
“知!”小朋友們眾口一致高聲回答!
吳教練不自覺的整理一下白色柔道服的衣領,轉身大步走向門邊,想看卻又不好意思直視的看著陳老師,這才注意到陳老師背後站著一名中年男人。
男人約莫五十出頭年紀,灰白頭髮相貌威嚴,穿著白汗衫和黑色西褲,曬得發紅的手臂從汗衫袖口露出來,手裡握著一根煙斗塞進嘴裡,吐出白色煙霧,神情不怒而威,這是村子裡的王村長。
吳教練憨笑著朝王村長點頭,視線望向村長身旁的陳老師,正好和陳老師的目光對上。
男女兩人的目光交疊,陳老師立即羞怯的低頭,抬手撥一下垂落的瀏海,輕聲說”……吳老師…….村長找你……”
吳教練滿臉脹紅,置若罔聞看著陳老師傻笑,龐大魁武的身材裹在領口敞開的白色柔道服,露出濕漉漉的半截胸膛都是汗。
“妳…..”吳教練不好意思的憨笑,不知所措揪起柔道服的衣角,羞赧對陳老師說”……上次有跟妳講,這禮拜鎮上演戲,妳有閒無?要做夥去看戲無?”
“我…..”陳老師羞得抬不起頭,撥了一下瀏海正要回話,卻被王村長給打斷
“這禮拜不行!”
“這禮拜日本人召集村內的壯丁做訓練,我是來給你送通知單!”王村長叼著煙斗,從黑色西褲的褲袋掏出一張發皺的紅紙湊近眼前瞧,卻看不清楚又把紅紙放遠了點,才瞧清楚紙上以毛筆書寫的日文”昭和徵集令”
“就是這…..”王村長把手裡的紅紙遞給柔術教練吳老師,拿下嘴裡的煙斗吐出一口白霧說”…..村內少年人都要去!”
“學生這月底就要比賽,不行去啦!”吳教練接過通知單看了一眼就朝王村長求情,說完了話又轉頭望著陳老師,只見陳老師瞪大眼睛閃出淚光,著急對王村長說“村長!學校老師不是都免去召集?為啥麼要叫吳老師去?…..”
“妳要問就去問日本人!做老師的就要配合政策!”王村長不怒而威板起臉來,叼著煙斗雙手叉腰訓斥“咱村內的少年人無夠!所以無管你是老師還是誰,召集你去就是要去!”
吳教練還想求情,但見到王村長威嚴的臉孔,就憨愣的說不出話,只能傻傻的和陳老師無語對望。
這是昭和17年,也就是西元1942年的夏天,日本對美國發動突襲,爆發太平洋戰爭的第二年,日軍加強了對殖民地台灣的控制,著手進行各項軍事和生理實驗,以支援日益緊張的戰事,就連位在台灣中部的彰化農村也遭受波及。
“村長啊!你報上來的人數無夠啦!”磚造平房的木製辦公桌前,身材胖大的禿頭男人穿著白襯衫和黑西褲坐在木椅上,拿手帕抹了一下汗濕的臉頰,朝坐在辦公桌後的王村長抱怨,”…..還欠這麼多人,會給日本人罵啦!”
“保正,飲茶啦!”頭髮梳成包髻的中年婦女穿著藍布裙,殷勤往辦公桌奉上兩杯茶,同時嘆口氣說對張保正說“人無夠也無辦法,都給你徵兵徵去啊…..”
“村長太太,到時候若日本人變面,這不是講玩笑的呢!”張保正拾起杯子喝了口茶,隔著辦公桌對王村長說,“村長啊,你要想辦法補人啦!”
王村長皺著眉頭,叼著煙斗吐了口白煙,白汗衫袖口下的胳肢窩冒出灰白交摻濃密腋毛,從桌上拾起冒著熱氣的白色陶瓷茶杯,啜了口茶,卻突然猛力把茶杯放到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濺出滿桌子茶湯怒罵!”張信雄!你雖然是日本人的保正,也是咱台灣人,你也要把村內的情況給日本人講!“
“現在村內的少年人都給日本人徵兵徵去!村內有卵鳥的都徵去,現在就連學校的男老師都要去召集!!這樣還不夠??”王村長叼著煙斗,怒不可遏斥罵“村內只剩母的啦!若要就拿去啦!”
“不要氣壞身體….”村長太太苦口婆心勸慰,掏出抹布擦拭桌子“…..有話好好講”
“妳ㄧ個女人是知啥啦!”王村長滿面怒容,不耐煩的叼著煙斗斥罵“咱男人在講話,妳ㄧ個女人插啥麼嘴?”
村長太太欲言又止,張保正禿肥的胖臉賠笑著打圓場說“村長啊!話不是這樣講…..,村內哪有只剩母的?難道村長你也是母的?”
村長太太連忙朝張保正使個眼色,張保正看到辦公桌那頭的王村長脹紅著臉正要爆發,趕緊陪笑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現在日本人在打仗,雖然村內無少年人,咱也要支援啊,像村長你是公的,你也有卵鳥,人若無夠,你也可以去啊!”
“我去?”王村長手握著煙斗,嘴巴發愣著打開飄出煙霧,眉頭糾在一起,眼神透出狐疑”…..我都五十幾歲啊是怎樣去?“
“你身體真勇健,就像一尾活龍啦!”村長太太連忙拍撫王村長肩頭,勸慰著說“若無講,誰人看得出你幾歲?”
“現在欠公的,咱有一個就算一個啦!……”張保正笑瞇瞇的又擦了下汗,從桌上拾起茶杯啜了幾口,嚥下喉嚨後,清了清嗓子說”……村長身體勇健的像少年人啦!哈哈哈哈!“
張保正瞇起眼睛望向村長太太吃吃的笑,村長太太紅了臉斜眼望了一眼王村長,低下頭捂起嘴,也跟著吃吃的笑起來。
“起立!”大禮堂裡上百人全都起身發出轟然巨響,之後便是鴉雀無聲,兩排圓弧型長窗前方,巴洛克雕花石柱裝飾的禮堂講台懸掛巨幅白底紅日的日本國旗,禮堂當中清一色都是男人,按著每排十個人的次序,一排一排整齊站在木製長凳前,為首的是村裡小學的體育教師吳教練,粗壯魁武的身材像座肉山穿著白襯衫,衣領上露出一截白色內衣圓領,厚實手臂撐飽襯衫短袖從衣料底下透出內衣短袖印跡,吳老師的國字臉滲出細微汗珠,傻愣著不知所措,兩手貼緊腿側立正站好。
吳教練旁邊的是矮他一個頭的李家老二,李家大哥徵兵去了南洋,老二雖然身形瘦弱也只好怯生生的應召而來,旁邊是在隔壁鎮上的碾米廠工作的張家老大,身材壯得像頭牛,因為實在缺人只好特地請假趕回村裡應召,連衣服都來不及換,還穿著碾米廠的藍色工作服。
村子裡的男丁無論是瘦的胖的,高的還是矮的,只要已成年,都被召集來到大禮堂,王村長也滿面威嚴皺眉的站在隊伍當中,灰白頭髮抹了油梳成旁分,緊抿的嘴角透露不悅,寬大白襯衫透出白汗衫的印痕,雙腿裹在打摺黑色西褲,右腳穿白襪從黑皮鞋裡抽出來用鞋後跟摩擦腳底抓癢,突然聽到禮堂裡發出空曠扣扣聲響,立刻把腳套進黑皮鞋裡立正站好。
扣!扣!扣!軍靴踩上磨石子地板發出空曠回音,啪!的一聲,禮堂四周的日本士兵整齊一致雙腳併攏,在鴉雀無聲中,一名日本軍官穿著土黃色軍服走上講台,後頭跟著身材肥胖的張保正。
日本軍官板著臉往講台當中ㄧ站,張保正立刻陪笑著雙手奉上一本冊子,彎腰在日本軍官旁邊低聲秉報,張保正隨後站直身子,正色朝底下高聲喊出一連串日語口號,在結尾舉高右臂以日語高喊“萬歲!”
全場的人見狀仿彿反射動作般的全都舉起右臂不斷以日語高喊“萬歲!萬歲!”
“萬歲!”日本軍官面容嚴肅的以眼神望向遠方高喊“萬歲!”吳教練濃眉底下的眼神認真跟著呼喊“萬歲!”王村長梳得整齊旁分的灰白頭髮底下威嚴的面龐神情投入也跟著高呼“萬歲!”“萬歲!”“萬歲!”
張保正喊完了最後一句萬歲,待全場餘音繚繞漸歇,恢復為一片靜默,便清了清喉嚨,往前走了一步,大聲說“今日召集各位來,是為了打贏咱大日本帝國的聖戰!要來做一個社會實驗!”
“大家都知咱男丁都要支援戰爭…..”張保正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底下的應召壯丁。
只見吳教練濃眉底下的眼睛瞪大似懂非懂聽著,王村長則閉上眼睛皺起眉頭滿臉不耐煩的聽講。
“…..男人出外支援戰爭,有人是厝內的女人不在身邊,也有人是還無娶,無論是怎樣,做一個男人都是有男人的需要,若無女人的時候呢?”張保正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咱就要互相幫助,咱當中就要有人犧牲,去做女人的角色,來滿足咱男人的需要!”
“等一下就要抽籤,若抽得這支籤叫它普,就做原本的男丁……”張保正抬起手展示手裡的紙板,上頭寫著大大的日文片假名“它普”(Top)
張保正放下寫著”它普”的紙板,舉起另一塊紙板,上頭寫著日文拼音的“巴吞”(Bottom),同時以目光掃射底下的壯丁說“…..若抽得這支籤,這叫巴吞,就是做女人的角色,這樣大家知無?”
吳教練方闊的國字臉上聽不懂似的神情迷茫,龐大如山的身形以立正站姿動也不動站著,王村長滿臉狐疑的皺眉不自覺撓了一下後背的癢。
禮堂裡響起日語的說話,日本軍官抬頭挺胸站在講台,翻看手裡的冊子,同時以日語向張保正傳達指示。
“…..田中大佐講,要有人示範,大家才知要怎樣做,現在就叫一組出來…..”張保正聽著田中大佐的指示,同步翻譯說“…..田中大佐聽說,這次來參加召集的,有人是學校老師,這樣真好,因為老師一定知教育…..頭先一個就請村內小學的吳老師出來!”
一片靜默之中只見吳教練站在隊伍當中目瞪口呆,半晌才意識到叫的是自己,隨即挺直腰桿,舉手高呼“萬歲!”
全場哄堂大笑,吳教練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也跟著站在原地左右張望的憨笑。
“安靜!”張保正不耐煩的喝叱!待笑聲漸歇,就對吳教練招手說“你來台上!”
吳教練精力充沛的小跑步朝台上跑去,田中大佐仍以日語對張保正交待指示,張保正聽著同時跟著翻譯說“…..田中大佐聽講,這次召集壯丁裡面……真特別…..連村長也親自來啊…..所以,咱就要請村長出來示範!請王村長!”
鴉雀無聲當中只見王村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縷白色髮絲垂落在顫動的額頭皺紋上,威嚴的面龐壓抑怒氣,深吸一口氣之後,決心展現能力似的舉手高呼“有!”
回盪在禮堂的洪亮的應答聲中,王村長大步走上講台站在吳教練身旁,張保正已經準備好籤筒,看了眼前的王村長和吳教練一眼,擠出笑容朝王村長陪笑說“村長先抽吧!”
王村長霸氣凜然的站在台上,雙手叉腰,不屑一顧的抬起下巴指向身旁的吳教練說“免!就給少年仔先來!”
“好,吳老師你先來抽…..”張保正把籤筒遞向吳教練,只見吳教練方正的國字臉滲出汗珠,不知所措看了王村長一眼,把手伸進籤筒攪拌揪出一團紙球,交給張保正。
“咱來看吳老師抽得啥?……”張保正攤開紙團,嘴裡唸出“……它…..普……”
“它普!”張保正把紙條張開展示給田中大佐,同時也展示給底下應召的壯丁們,全場頓時響起如雷的掌聲!
吳教練一臉茫然,但聽到掌聲仍興奮的咧嘴,舉起粗壯的手臂朝空中用力揮拳!
“為著公平,請村長也是要抽一張…..”張保正放下“它普”的紙片,陪笑著把籤筒再遞給王村長,只見王村長困惑望著籤筒,茫然的把手伸進去很快就抽出一個紙團。
“請村長打開給大家看一下…..”張保正深怕得罪似的小心翼翼陪笑說。
王村長低頭看著手裡的紙片,緩緩打開,抹了油的灰白頭髮垂落幾綹在額頭,不明所以的把手裡的紙片給展示出來,上面清楚的以大字寫著“巴吞”
“好!抽了籤啊!吳老師做它普,咱王村長就委屈一下做巴吞…..”,張保正的聲音回盪在大禮堂“……現在就請吳老師和王村長給大家示範,它普和巴吞是要怎樣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