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巨變

酒液入喉,醇濃甘香溢滿鼻腔,吞嚥下肚,餘韻悠長,張猛口中咂咂兩聲歎道,”果然好酒!”

“哈哈哈哈哈!”姜雲龍仰天長笑,也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得英雄謬贊,此酒也算不枉平生!”

說時遲那時快,張猛已然飛拳而至,姜雲龍閃身而過,怒目道,”張教頭!你這是所為何來?”

“大膽佞徒!休想收買我!”張猛呼喝著掄起長刀,獵獵風響,燭火翩然欲熄,元姬瑟縮床上尖叫起來!

姜雲龍縱身而起,閃過刀鋒,搬起圓凳抵擋,瞬即被長刀削成兩半,急斥道,”張教頭誤會可深,姜某誠心誠意,何來收買之說!”

張猛揮動長刀,指向姜雲龍,怒目圓瞪,斥道,”你乃朝廷五大惡人之首,半夜送來美女好酒,居心何為?”

姜雲龍放下圓凳,胸膛挺出迎向刀鋒,正色道,”張教頭可否聽姜某一言?言罷,要殺要剮,悉聽張教頭處置便是!”

張猛不置可否,長刀抵上姜雲龍胸口,怒目而視,姜雲龍見狀,立直身軀,義薄雲天侃侃而道,

”當今朝政,宦官外戚為患,忠臣義子淪為階下囚,蒼天百姓,民不聊生,何苦張教頭為其賣命?”

“就以此行而論,張教頭所押之物,盡皆搜刮民脂民膏而來,惟當下冀北大旱,又逢蝗災,百姓經此官家掠奪,已無粒米可炊!”

姜雲龍長歎一聲,竟有哽咽之狀,張猛見此,愣在當場,半晌,收起長刀,默立圓桌之側。

“以此小女薄酒,原不足以敬英雄,此乃姜某之過,望張教頭勿怪是幸!”姜雲龍慚愧道,”姜某不情之請,願與張教頭共商救世濟民大計!”

“你這是勸我謀反?”張猛怒斥道,”我雖僅一介莽夫,忠君體國之理,還是懂得!怎會聽你胡言亂語!”

“今日之事,權當我沒聽聞!”張猛倏然轉身,閉目而道,”快快收拾離去!餘者不必再說!”

“張教頭…..”姜雲龍尚要勸說,卻被張猛打斷,

”把她也帶走!”張猛睜眼怒視床上的元姬,”諒你亦有體察百姓之心,今就放你一馬!趕緊離開!”

姜雲龍思索半晌,抬起酒瓶,自倒一杯,舉起酒盞,遙敬張猛而道,”張教頭忠肝義膽,姜某見識了!”

姜雲龍一飲而盡,正色道,“此去百餘里,度過大河,便是彭城,張教頭此行必不再受擾!”

”姜某恭候在此,有待張教頭他日再經九里山,有緣共飲美酒,暢議天下!”

大風起,滾滾黃沙,張猛騎著黑馬,率領十數壯丁,運四車黃金布帛,安抵彭城,悉數交予夔王府,便歇於驛站,待休整數日回返冀州。

這日張猛安坐廂房,獨自品飲彭城地產名酒”戲馬盞”,正待再叫一壺,卻有人影拍打廂門。

“張教頭!大事不好了!”黑衣短掛的壯丁開門而入,跪倒在地,竟是鎮遠鏢局總舵副鏢師吳應。

“你怎麼來了?”張猛愣地放下酒杯,起身扶起吳應,只見吳應虛弱無力,滿臉風塵。

“小…小的趕來報信,可…..可幸是趕到了…..”

張猛連忙扶著吳應坐在圓桌之側,倒了盞茶,待吳應徐徐喝下,卻又嗆了一口,張猛連忙道,”慢慢喝!到底發生何事?如此緊急尋我?”

“老…老爺他…..”吳應放下茶盞,涕泣而道,”死得好冤哪!”

原來鎮遠鏢局總舵主劉長風,育有一女劉霞芳,年方十八,有沉魚落雁之貌,日前燕州太守趙傳傅求而為妾,劉長風不允,竟遭趙傳傅託言下獄,酷刑死於獄中,趙傳傅不依不饒,欲強奪劉霞芳,怎知劉霞芳性格貞烈,自盡而死,趙傳傅大怒之下,責令鎮遠鏢局滿門抄斬,就連遠在彭城的張猛也在追殺之列,這吳應冒死攜劉夫人逃出,將夫人安頓在老家兗州,便快馬前來向張猛報信。

“張教頭快走吧!”吳應急道,”天下之大,必有去處,至於夫人,教頭放心,小的必以母視之,養生送老,不負老爺之恩…..”

吳應哭泣起來,半晌,抹去鼻涕,毅然起身,抱拳合揖道,”傳信已畢,責任已了,張教頭切莫遲疑,官軍傳令即日便至,請張教頭速速就走!”

吳應深深切望張猛一眼,便轉身離去。

張猛呆立廂房之中,許久才回過神來,握起長刀,喚回十數壯丁,正待牽馬離開驛站,卻聞前門吵擾之聲,幾百軍士湧入後院。

“你可是鎮遠鏢局頭號鏢師張猛?”帶頭軍士往前一步,喝令道,”奉太守之命,鎮遠鏢局意圖謀反,滿門抄斬!”

“來人!全部帶走!”帶頭軍士一聲令下,兵士們持長槍一擁而上!

張猛呼喝一聲,揚起長刀,推開幾十兵士,只見刀光劍影,壯丁們紛紛拔刀相抗,兵士們怎是對手?不多時,後院已橫躺數具兵士屍體。

“你敢抗命?”帶頭軍士揚手,屋宇閃現幾百弓箭手,箭如雨落,張猛劈起長刀,擋落箭雨,卻見幾名壯丁已然中箭而亡。

“住手!”張猛著急怒喝,”這些壯丁,乃是冀州田勇,與鎮遠鏢局無涉!”

“我與你們走便是!”張猛放下長刀,義正辭嚴道,”壯丁家中俱有老小,讓他們回去!”

“張教頭!”壯丁們齊聲呼求道,”我們不走!願與教頭生死相隨!”

“行了!”帶頭軍士皺眉道,”上頭指令,具名僅有張猛,至於其他,我可不知。”

帶頭軍士揚手示意壯丁們離開,對著張猛下令,”把他帶走!”

“張教頭!”壯丁們呼喝著仍不離去,張猛大手一揮,長刀墜落於地,慷慨激昂道,”此案有冤,諒不屈我!你們快快速去!”

張猛語畢,往前走出一步,早有兵士趕上,麻繩捆起張猛,半推半拉,把張猛帶出驛站。

位在西華門外三里郊野的彭城大牢已然升起火炬,燃著熊熊火盆,滿地泥濘黑污,不知是血漬還是草土,張猛被推入囚室,往前踉蹌幾步。

“這鎧甲脫是不脫?”一名兵士狐疑而問,

“你可見過囚徒尚著鎧甲?”另名兵士沒好氣的說,”脫了吧!”

兵士們七手八腳扯去張猛鎧甲,把張猛雙臂平開,鐵鍊綁於木樁之上,張猛僅著白布底衣和黑褲,怒目立於囚室之中。

囚室大牢黑暗無窗,雖有火把照明,二尺之外亦仍黝黑不知深淺,火盆熾熱燃燒期間,通室悶熱不堪,張猛雙臂綁於木樁之上,早已是滿頭大汗,長髮凌亂四落,絡腮濃鬍濕貼兩頰,白布底衫濕透胸膛隱隱透出肉色。

“張猛聽令!”帶頭軍士已進得囚室,身著羽翎頭盔鐵皮鎧甲,持短箭立於張猛身前,厲聲道,”你按律本應處斬!今蒙太守恩典,給你將功贖罪的大好機會!”

“反賊劉長風之妻郭氏,攜副鏢師吳應趁亂逃亡,”帶頭軍士冷冷而道,”這吳應前來彭城向你通風報信,已遭捕獲,誰想這反賊卻是畏罪自盡,諒他必曾向你告知劉妻所在,快快從實招來!”

張猛乍聞吳應自盡噩耗,思及不久之前與之一番交談,不禁悲從中來!怒吼道,”此案分明有冤,官爺何以不察?想我鎮遠鏢局威震海內,為朝廷效力,從未有過二心!竟怎如此殃及無辜!”

“廢話少講!劉妻人在何處?”軍士短劍指向張猛喉頭,張猛卻是咬牙切齒,怒目而視,一語不發。

軍士冷笑一聲,收起短劍,厲聲道,”來人!大刑伺候!”